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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 夢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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靜靜望著她,聶玉凡眉梢勾起一縷無奈,其實有時自己也搞不懂,這麽多年明明時常陪在身旁,如此熟悉的臉容卻總覺看不夠、看不膩,甚至越看越覺不舍……難不成,真要看過一個深季,看過一度輪回,才能讓自己心滿意足嗎?

想此,聶玉凡神情忽然蒙上失落。

這些年陪她、看著她一點點長大,卻發覺自己越來越不了解她,就像在完全不知的情況下,小嫻,她已變成另外一個人。

有一層透明而剛硬的蟬屏,相隔在兩人之間。

是不是終有一天,她會離他而去呢?

綿長的睫黯然扇落,遮住眼中郁結,聶玉凡不再多想,見奚勍一只手露在被外,忙拉過被角重新為她蓋好。

“性子,怎就這麽好強呢。”

如對她講,如對自己而言,聶玉凡面帶溫溺地搖搖頭,順手撥開她額前一綹長發,無意觸上那玉潔肌膚,竟似觸電般心頭一悸。

他急收了手,想到藏在懷中的紗帕,想到昨夜那幕,表情倏然僵硬。

就像醜陋的瘡疤怕被人揭開,這一刻,聶玉凡慌慌忙忙起身,不敢多看她一眼的轉身即走,豈料,手腕卻突然被對方抓住。

“媽……媽……”

奚勍雙眼緊閉,細而長的睫毛因身體緊繃,好像顫動的珠兒微微顫著,陷入混沌噩夢中的她逐漸蜷縮成一團,額上滲出細密汗珠,不斷地低喊:“媽媽……不要丟下我……好怕,我好怕……”

她嘴裏迷迷糊糊喊著什麽,令聶玉凡聽不清,只覺那只手將自己握得那樣緊,如此竭盡全力地,像要將自己拽連到她體內……

做惡夢了嗎?

“小嫻……”

聶玉凡心疼地輕輕喚她一聲,卻沒得到任何回應,最後折身坐回椅上,將她緊握不放的手一點點揉進自己掌心中。

溫暖氣息,如同春季裏遍地花開,驅散黑暗,緩緩流淌進奚勍體內,異常安心的感覺令她雙眉逐漸舒展,呼吸也歸於平穩。

聶玉凡靜默凝視,就這樣握緊她的手,守在床邊。

伴隨窗外一聲清脆鳥鳴,奚勍睜開眼,耳邊便傳來男子溫煦嗓音——

“小嫻,你醒了。”

感覺大腦有些暈沈,奚勍晃晃頭,待看清眼前人是聶玉凡,不禁奇怪道:“玉、凡,你怎麽……”下刻,才註意到他正握緊自己的手。

聶玉凡見狀松開,臉上浮現尷尬赧紅:“你昏睡時,做了惡夢。”

經他一說,奚勍竟真隱約憶起什麽,但刻意沒去深思,擡頭看看周圍,恢覆冷靜的頭腦已猜到昨夜經過。

“你知道了……”

她自嘲地勾起嘴角。

原以為聶玉凡會責備她一番,豈料對方沈默片刻,只淡淡道:“你若想學,我教給你。”

奚勍睜大眼。

聶玉凡卻依舊平靜道:“今後你想的,我都不再逆你,可無論何時你都要謹記,萬事絕不可胡來。”

若說不氣,那是假的,當看到她在自己眼前倒下,當看到她嘴邊掛著那絲血紅,驚怕駭慌憤痛齊齊匯聚在胸口,沈甸得他要死。現在終盼得她醒來,所有情感卻不敢表露,最後只能以師兄的口吻告訴她。

奚勍聽完,想他竟願背瞞師父,偷偷教自己學習劍法,心中微泛感動,

“不必了。”她淡若清風地回上句,“既然是師父獨傳你的劍法,我偷學來也沒有意義,之前不過是好奇。”

聶玉凡雙手禁不住抖了抖,她不知一句好奇,卻足可令他擔心死。

奚勍掀開身上薄被,坐起身,暗自運行真氣,微微有些吃痛。

聶玉凡一旁嘆道:“昨晚你險些逆行走火,近幾日還是好好運功調息的好。”

奚勍這回不再爭拗,點頭答應,順勢望眼微亮的窗外,看來自己在這兒已呆了一個晚上。

隨後她手捂唇,幹咳幾聲。聶玉凡想到她昏迷整夜滴水未沾,嗓子定是幹渴,連忙執壺倒水,遞到她唇邊。

奚勍喝過後,知他為了自己一宿未眠,忽然道:“玉凡……正月十五,我們一起去看燈會吧。”

記得瑩憐偶然提起過,以前每到上元節,靳沐嫻總會拉著聶玉凡去賞花燈。可自從她寄宿到這具身軀後,便再也沒有過了。

靳沐嫻曾帶給他的快樂,是否也被自己抹去了呢?

聶玉凡瞠目,竟以為聽錯,半晌才反應過來:“哦……”然而眼中,正交織閃爍著不容忽視的欣喜光彩。

見奚勍皺眉,他忙補充道:“好……一起去。”

最後三字輕輕念出,卻覺甜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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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貴妃聽完侍婢傳報,一對柳燕眉不耐蹙起,但見門外有倩影被人攙扶邁進,即收起心中厭惡,換上副笑臉。

“蘭凝見過姐姐。”

被宮婢攙扶進的是位年輕女子,杏眼月眉,面若春桃,身著一襲碎花羅紗裙,更顯妍姿俏麗。

蘭貴人細步慢移,因身懷龍裔的關系,每一步俱走得小心翼翼。

高貴妃淡掃一眼她略微凸起的小腹,雖短暫亦如驚鴻掠過,那目光卻毒怨得欲將那裏剜空一般,哂笑著:“今兒個是怎麽了,竟想起到我這裏來?”

蘭貴人行至她跟前,狀似行了個禮,細聲慢語道:“前幾日聽薛太醫說姐姐身體欠佳,今日有暇特來探望。”

一想她由小婢女翻身成為主子,心中就恨到出血。高貴妃刻意拂過耳上的珍珠耳墜,指與珠相觸,叮當聲響。

蘭貴人見她神色郁怪,故問:“姐姐這是怎麽了?”

高貴妃這才巧笑聲,一臉摯切:“無事。只不過許久未見,讓我回想起以往,如今你喚我‘姐姐’,聽著倒有些不適了。”

蘭貴人臉上有一瞬的僵白怨懟,隨即應聲笑道:“姐姐說得是,看來日後我可得常來,這樣姐姐老聽不就習慣了?”

高貴妃安坐雕花椅上,在她面前仍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,嘴裏哼笑;“那我可受不起,現在你身份不比從前,再加懷有龍脈,可算萬般嬌貴了。若時常到我這裏走動,萬一有個閃失,皇上那邊怪罪下來,我怎承擔得起?”

蘭貴人頓時笑吟吟地望她道:“姐姐真是言過。我不過是承蒙皇上眷顧,再加老天垂憐,如果能為皇上留有血脈,也算是我功德一件了。”

她雖語透謙恭,眉梢間卻有股掩不住的得意,輕輕用手撫著小腹,眼裏盡是幸福期盼,自顧道:“皇上也是孩子氣,這幾日常常膩在我這裏,說如果誕下個皇兒,可起什麽名字好呢。”

高貴妃聽完,端起茶盞的手氣得微微顫抖,忽覺眼前一片模糊,這幾日連犯的頭暈病又開始發作了。

她強忍頭痛,咬牙念道:“究竟……是皇子還是公主,豈能如人願,一切……都得看天意了。”

蘭貴人手中動作一頓,轉而冷哼:“這倒是。不過,我能有這個福氣,也是別人羨慕不來的。”

“哐啷——”

茶盞落地破碎,聽起來尤覺刺耳。

高貴妃突然手撫額頭,此刻也看不出她是氣怒還是頭痛,表情全被羅袖擋住。

“娘娘。”

侍女巧翠忙將她扶住,蘭貴人見此也微顯出些驚慌,上前小喚:“姐,姐姐?”靠近時,撲鼻而來是一股從未聞過的芳甜幽香。

高貴妃閉眸急喘,腦海裏隱約浮現人影晃動,聽得有人呼喚,才勉強睜眼。

“你……”她看向蘭貴人的臉,卻發覺竟是蕓婕妤在沖自己微笑,當時嚇得渾身顫栗,然再定情一瞧,才是看清楚了。

“姐姐,你……”

“出去!”

高貴妃聽她聲音便覺聒噪,當即大喝一聲。

蘭貴人一驚,臉色剎時青白難看,壓住心中怒憤,咬牙簡單行了個禮道:“既然姐姐身體不適,我這邊就不打擾了。”隨即被眾侍婢攙扶,恨恨離去。

“娘娘,奴婢還是去請薛太醫來吧。”

“不必。”

高貴妃被巧翠扶入內寢,揮揮手將她擯退。

近來不知怎的,頭痛得厲害,白天黑夜時常出現幻覺,莫非真有鬼魅作祟?

哼,她才不信……

高貴妃掏出懷中香囊聞了聞,淺甜香氣卻讓她略皺眉頭,不禁走近窗扉旁的一株幽花前,雖說已經雕謝,但香氣比起以往反而更加濃甜。

高貴妃俯首輕嗅,煩噪心緒這才被撫貼平整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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